《青春不悔－画&花》（一）
青春不悔—画&花
“大家静一静，今天我们班将转来一位新同学，进来吧，大家欢迎。”
班主任将课本放下，对着讲台下面的学生们讲道。同时随着推门声响起，少年缓缓走上讲台，向着众人点头。还算热情的掌声响彻整个教室，当然也有嘈杂的议论声。混合的声响把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的程玉莹吵醒了。她揉揉眼睛，晃晃脑袋，撑着下巴好奇的看着讲台上，背着画板，手里提着背包，站得笔直的少年。慢慢的，她的嘴角露出危险的笑容，脑海里翻滚着许多想法。
“那么，正好程玉莹旁边有空位，你就坐在程玉莹旁边的位子吧。”
班主任示意大家安静，指着程玉莹旁边的位置给少年看。虽然有些靠近后排，但少年还是平静的点头，带着自己的东西，穿过走道，无视众人奇怪的目光，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将画板放在桌子上，书放进抽屉里。
“请这位同学介绍一下自己。”
“我叫易宇帆。”
少年只说了自己的名字便坐了下来，一时间班里有些安静。他掏出一本书默默的看着，完全没有感到班里尴尬的气氛是因为自己造成的。班主任也是很无奈，不过还是开始讲课，毕竟高中课业很紧的。
“喂，新来的，叫声学姐，以后学姐罩着你！”
程玉莹搬着自己的板凳尽量的往易宇帆这边挪了挪，笑眯眯的看着他，语气甜的腻死人。但认真注意到她眼底后，就会发现那里满是戏谑和狡黠的光芒。
“你没睡醒吗？”
过了变声期的少年，声音有些低沉。他扭头淡淡的看了看她，然后接着说道。
“刚才路过窗户看到一班里就你在睡觉，你应该还没睡醒吧……”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而易宇帆这话简直是在打脸，还打得啪啪响啊。程玉莹脸上的笑容尽数退去，接着换上了一副阴暗的表情。
“好小子！你等着！”
看着程玉莹咬了咬牙，有些气急败坏地再次趴回桌子上，易宇帆很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就没再理会。因为这句话，他已经听过很多遍了……
“哥们，小心点……她可是”
“没事，谢谢提醒。”
听到身后的声响，坐在易宇帆前排的男生转身对着他小心的说道，声音压的很低，语气很是小心翼翼。易宇帆有些奇怪，但还是摇头打断男生的下文，轻声回答谢意，接着低头看书。
对于程玉莹的那句你等着，易宇帆真的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认为那些是自己阻她面子后，少女所说的气话，不久就会淡去，不过易宇帆太低估程玉莹的记仇程度与报复心理了。
九月的早晨虽有些凉爽，不过当第一抹阳光透过云层普照大地时，温度就开始缓缓升高了。窗外的小路上，有断断续续地脚步声传来。 那轻轻浅浅的足音乐符般的飘扬着，敲打着正在绘画的易宇帆的思绪。
“呼”轻呼出一口气，易宇帆停下手中画笔，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然指向六点二十。略微平静后，他将面前的画架收起来，盖上黑布，再把自己刚才练习过的画纸画布整理齐后，放进一旁快要装满箱子里，退出阁楼，来到下层的房间，整理衣衫，吃饭，下楼去学校。
易宇帆背着包走在路上，修长的身影在人群中穿行，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在他的脸上，光影斑斑。从家到学校的路程，步行要十几分钟，但他会预留多一些时间，只因为他想看每天街边不变却又有些变化的风景。
银河公园是易宇帆去学校的必经之路，走进这公园，看着茂密的植被，闻着清新的空气，他的身心会渐渐平静下来。不过，接下来的事，让易宇帆刚平静的心境又波动起来。
公园的石板路不是很宽，但也是够两个人并排行走了。而此时一个少女将背包毫不客气的放在地上占据一半路，自己又占据另一半路。易宇帆眉毛轻挑，停下脚步，有些意外的看着前方的人。
“早啊，易宇帆学弟～”
“早...麻烦，让一下。”
少女笑眯眯的来到易宇帆跟前打招呼。出于礼貌，他轻声打个招呼。不过易宇帆在打完招呼，迅速转身闪开少女，然后走开。
“着什么急啊，学弟？”
“有什么事吗，程玉莹？”
少女猛然拽住他的衣领，力气大的把他勒得向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易宇帆转过头来，看着矮了自己一头的少女，面露困惑。看到易宇帆停了下来，程玉莹才松开易宇帆的衣领。
“学姐我早饭没吃哎，包都提不动了。”
“然后呢？”
“我好饿～”
程玉莹笑着指了指身后地上的背包，又做出很无力的样子。听到这里，易宇帆面色一黑，你刚才拽我的力气哪来的？同时心里一沉，这就是所谓的你等着？
“出公园向右走百米，有家快餐店，你可以去那里。”
“可我没带钱哎，学弟带我去吃饭吧！”
闻言，易宇帆眉心皱起，敢情这人是土匪吗？出门还敢不带钱？
“我和你很熟吗？”
“我们可是左右位同学哎！你就忍心看着一个即将饿晕的少女的花样年华就因为你不愿意请她吃饭，而葬送在这里吗？”
程玉莹走上前来，拍着他的肩膀，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而易宇帆头上则是出现黑线。
“请你吃饭和你的花样年华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这里是公园哎，突然冒出来个坏人怎么办？我没吃饭哪有力气反抗啊……”
“行了！跟我来！”
易宇帆高声打断程玉莹那浮夸的演技，转身朝着快餐店方向走去，不再理会她，见状程玉莹立刻停下来，笑了笑，提着自己的包，快步赶上易宇帆。
从快餐店出来，易宇帆就加快脚步，一是想早点到学校，这耽搁时间有点长，二是想摆脱身后的程玉莹。从进快餐店，她就大喊饿，一时间全店的人都看向他们，易宇帆感觉这辈子丢的人都在这一次了。给她买完早饭，他转身就出了快餐店，赶去学校，程玉莹跟着他身后。
“嘿嘿，迟到了哎，学弟。”
“……”
嘴里还叼着面包的程玉莹看了看大门紧闭的学校，又看了看身旁面色发黑的易宇帆，笑道。而易宇帆现在是，即有些抓狂，也有些无奈。这算什么事啊！自己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要不，我们翻墙吧？”
“翻墙……”
“喂喂，那是什么表情，跟我来。”
程玉莹双手一拍，对易宇帆说道。易宇帆面色古怪的看着一边三两下解决掉面包，一边大义凛然说话的她。不待询问，程玉莹一把抓住易宇帆的手，绕过学校大门，来到学校一处矮墙下。虽说是矮墙，不过也差不多有三米高。
“等下看我动作。”
说完，程玉莹将自己的背包用劲扔过矮墙，而后向后退了几步，猛地加速，快到墙前跳起，右脚蹬在墙上，双手扒住墙头，双臂一撑，身体上来，跨坐在墙头上，动作一气呵成，娴熟至极！
“喂！到你咯！”
看了看坐在墙头上的程玉莹，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易宇帆微微一笑，很熟悉的感觉。调整呼吸，将包背好，也是向后退几步，开始加速，向墙冲去，和程玉莹一样的动作。不同的是，易宇帆跳起的高度接近一米！再在墙上一蹬，双手扒住墙头，双臂一撑，很容易的就坐在墙头上了！
“身手不错嘛～学弟，和我有的一比。”
“呵呵……谢谢夸奖。“
“你们两个，给我下来！”
还在互相吹捧的二人被突兀的一声大喊惊住了，同时低头看去，一个体型发福的中年人正站在程玉莹的包旁，一脸愤怒，而西装胸襟赫然别着一个铭牌，年级教导主任。
“都已经高中了，时间概念也该很强了吧，时间多挤挤，就会有的……”
教导处，学生们都很反感来的地方，而易宇帆程玉莹俩人，正并排站在教导主任跟前挨训。不过两人的表情都出奇的一致，装作听不见，全当耳边风。
“程玉莹，这是你第几次迟到了？！每次我是尽量心平气和你和你说话。如果不是你爸……”
“够了！他是他，我是我！”
教导主任看着一脸无所谓的少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话音未落，少女的面色变得分外阴沉，同时低沉的喊声打断了教导主任的训斥，把一旁淡然的少年吓了一跳。他扭头瞥了一眼此刻的她，就像一只炸毛的猫，浑身充满敌意，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易宇帆是吧，你怎么跟着她一起迟到？”
“哦，我早上有些水土不服，身体不舒服，程玉莹碰到我，就陪我去医院了，所以我们就迟到了。”
僵持不下，教导主任看向易宇帆，询问迟到原因，只是没想到少年的说法是这样的。盯着少年眼睛，教导主任看到只有平静如水的黑瞳，没有任何波动，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行了，你们回去吧。”
“主任再见。”
教导主任看看面前站着的两人，突然觉得头疼。无奈扶着额头，挥手示意两人可以回去了。听到能走，程玉莹转身说走就走，易宇帆跟教导主任打声招呼，转身走出教导处。
易宇帆走出教导处时，门口已经不见程玉莹的影子，这是意料之中的事，算了回班吧。教导处在教学楼一楼，回班要去三楼。易宇帆走上二楼楼梯拐弯时，却被一个人挡住。他抬头往上看去，对上那人的精亮的眸子。
“为什么帮我？”
“那老头说话语气挺烦人的，我不想跟他多说什么，在那完全是浪费时间。”
“嗤，挺有个性嘛，学弟～”
她听着他的平淡回答，注视着他平静的面庞，她忽然展颜一笑，语气里透着莫名的喜悦，漆黑精亮的眸子里划过动人的神采。
深夜的天幕漆黑如墨，身处阁楼上的易宇帆正站在画板前，修长的手指拿着笔，用绚丽的颜料画着脑海中的景象。从画布上简单的色彩轮廓可以看出，画布上的景色是这座小城的一处。不过画着画着，易宇帆发现他的这幅画里少了一样东西，但他说不上来少什么。停笔驻立良久，一声叹息，一声撕裂声，阁楼上的灯骤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程玉莹每天早上都站在公园入口那等着他来，然后再顺手敲诈一顿早餐。一向作息规律的易宇帆甚至为此好几次变更了时间，多绕几步路，然而事实证明，这并没什么用……在学校里，没事她就来撩他几下，抄完他的作业还藏起来，被老师点名站起来，偷偷问他答案……
耳濡目染间，易宇帆也知道了程玉莹的传奇故事，迟到，旷课，打架，顶撞老师……学生时代能犯的事，她基本都合格了……之所以没被勒令退学，原因无他，程玉莹的爸，程熠在学校给她求情。说起来程熠也是小城里的名人，白手起家，以一家小花店，卖花，四季不曾闭门谢客，每天准时开门营业，于是做到现在连锁高档花铺的老板，实在是励志奋进史。
易宇帆听过后，有点摸不着头脑，按理说有这模范在身旁，程玉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啊？适得其反了？
血气方刚的青春总是带着冲动的色彩。
晚上下了晚自习回家的易宇帆，意外的看见几个女的在巷子里打作一团。初时易宇帆不以为然，但一瞬间他貌似看到了参与者中有程玉莹的脸。易宇帆走上巷口，看清几位面容后，算是明白了，是打架斗殴，让他有些小惊讶是，程玉莹能一个人撑着没被打倒在地的同时还能得心应手的反击。
或许是察觉到有人围观，打架的几人都向易宇帆这里看来，而程玉莹则趁此得以喘息。看清来者，程玉莹的双眸大睁，眼瞳因惊讶而微微放大。而与程玉莹对打的几人则面露愠色。
“易宇帆，你怎么在这里？快走。”
程玉莹有些着急的冲着站在不远处的易宇帆大喊，让他赶紧走，不用担心自己。只是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有些出乎意料。
众人见易宇帆迟迟未动，脸上都是疑惑。其中为首的女人，示意一个人盯着易宇帆，其他人继续与程玉莹打斗起来。
看着与对方缠斗而显得狼狈的程玉莹，沉寂的思绪如潮水冲击易宇帆的大脑。定下心神，轻吐心气，易宇帆走上前去。
“喂，别多管闲事，叫你别动，听见没有？！”
负责盯着易宇帆女的，看他走近前来，不禁厉声喝道。但易宇帆依旧继续向前走来。于是她上前一拳打去。
“啊！”
有些痛苦的声音是从那女的口中发出，而不是易宇帆。众人闻声扭头看来，只见易宇帆单手握住那人的手腕，五指收紧，将她提了起来，而后甩向一边。
“这小子！”
见状，其他几人放弃程玉莹，攻击转向易宇帆。虽说是市井打架，毫无章法可言，但挨一下的话也够疼很久的。然而易宇帆只是闪避绕过几人没有动手，来到程玉莹身前。
程玉莹有些愣神的看着面前的人，恍惚之间她感到他身上不同的气息，对敌人的冷冽，对生命的漠然……
“劝你别多管闲事，现在走开什么事都没有！”
为首的人恶狠狠的叫嚣着，易宇帆只是冷着脸对视着她，未有让步。双方僵持不下。
“你们走吧，我不想跟你们动手。”
易宇帆平淡的说着，语气中却有种让人不可反驳的命令感。
“你！”
不待那人再说一句，一个拳头极速出现在她面前，拳头带来风吹起她额前的刘海。易宇帆无言的动作，冰冷的眼神，告诉这些人他真的会动手，最后那些人胆怯，迅速溜走。
看着与自己对峙的人退走，程玉莹有些好奇的看着易宇帆，不过注意力迅速被身上的疼痛吸引，不禁发出吸气声。听到身后的吸气声，易宇帆转身看着她，头发凌乱，左边嘴角破了带着血丝，一脸狼狈，衣服上有些灰尘。
“跟我来。”
“哎？！”
“跟上。”
易宇帆提提肩上的包，将被程玉莹丢在一旁的背包拿在手中走上街去，程玉莹只是愣神，便快步跟上。
“进来吧。”
少年转动手中的钥匙，打开门，率先走进屋内。而身后的少女则伸头看了看，有些迟疑。
“不敢进来吗，刚才的打架的狠劲哪去了？”
“喂，你激我？！”
“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易宇帆看着杵在门口的程玉莹，脸上露出嘲讽的笑，结果程玉莹瞬间炸毛，说进就进。屋内的摆设都是齐全，环顾四周后，她感觉就坐在客厅地板上好了，因为地板比较干净。
几分钟后，易宇帆左手提着药箱，右手拿着一罐啤酒，来到程玉莹身前。
“给。”
“咦，请我喝啤酒？谢谢啊。”
“我是让你拿着冰敷嘴角的，不疼？”
“有点，不过可以先喝吗？”
“随便你吧。”
看着要开盖喝酒的程玉莹，易宇帆感觉有些头疼，叹了口气，懒得和她争论。不过她还是按照他说的先冰敷有些肿痛的嘴角。
“胳膊伸出来。”
“哎？”
坐下来，易宇帆拽过程玉莹的手腕，有些轻手轻脚地将她袖子捋起来，即便很小心，还是碰到伤处让她咧嘴吸气，让他动作更轻缓。袖子掀开，入目的是几道擦伤，早已有些红肿。
无奈的摇了摇头，易宇帆打开药箱，拿出酒精棉消毒。而程玉莹侧身瞅瞅，里面该有的都有，看得出是早有准备。随便看了一眼，她轻声问道。
“你也经常打架？”
听到这句话，易宇帆只是平静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便低头继续忙着。程玉莹撇了撇嘴，便安静的坐在那里，一时间客厅里只有钟表摇摆的声音。
“你家里人呢？”
“他们不在这里，现在就我一个。”
“抱歉…”
“没什么，他们早就离婚了，家，早就没了，这里只是一个住处而已。”
易宇帆头也没抬的回答，语气淡漠，令程玉莹感觉好像事不关他一样。关于易宇帆的情况，程玉莹也是后来才知道。
易宇帆的父母在他初中时就离婚了，易宇帆跟着父亲。父亲因为工作原因，所以需要隔一段时间就去另一个地方，易宇帆也是四处跟着，直到今年易宇帆步入高三，才回来这里读书。
比起候鸟的冬去南，夏去北的迁徙，易宇帆的迁徙更加频繁，其中的心酸只有自己知道。
最后缠上绷带时，易宇帆和程玉莹都是松了一口气。易宇帆抬手擦去额头上的细汗，看了一眼钟，已经十一点多了。
“伤处理好了，回去吧。”
“我能不能在你家借宿一晚？”
易宇帆站起身来，看着整理衣袖的程玉莹说道。没想到她竟瞬间摆出双手合十，希翼的样子看着他。
“给我个理由。”
“我们是朋友哎！”
“朋友吗……”
听到这个字眼，少年平静的面庞突然抖动了一下，表情复杂。虽然只是一瞬间，还是被程玉莹看在眼里。她突然想起他在学校里，人多的地方，他不围，同学聊游戏，他也不参加，与其说是冰冷的拒人千里，倒不如说是，避免接触而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使关系破裂的徘徊。
“我们刚才还同生共死呢！”
“刚才我只是吓了她们，理由不成立，回家去吧。”
“不行吗……我不想见他，回去也是吵架，或许他今晚也不会回来。”
少女的脸色突然阴沉，嘴角啜着自嘲，语气低沉，令屋内的气氛压抑至极。易宇帆想到上次教导主任说到她爸的时候，她也是这个表情，想到这里，他心中微微了然。
“这里没怎么收拾，你睡我的房间吧，我睡阁楼。”
“哎？！怎么突然答应了。你想干嘛？！”
微微轻叹，易宇帆指着一个房间说着，而程玉莹只是愣神，便一瞬间从地上蹦起来，拉开架势。
“切，小丫头片子脑子里都想的什么，睡觉去吧，明天还有课。”
说完易宇帆轻笑着，走上前来，揉了揉程玉莹的头，嘲笑一句，就越过她走向自己房间，找出明天的要穿的衣服，走上阁楼。而程玉莹微愣，摸摸自己的头，走向易宇帆的房间。好久没人这样摸过她的头了，有些宠溺，有些怜惜。
她走进易宇帆的房间，看到的就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桌子，一个书架，很简单的摆设，房间也很整洁。她来到书架前，看着书架里的一些名著，经典小说，绘画指导的书。程玉莹顿时有些无地自容，自己房间里哪有书架这回事。
而桌子上除了一些书，有一个相框格外引人注目。相框里的照片中有一男一女，中间站着个男孩，小男孩与易宇帆倒是有几分相像，发型的问题吧。不过那男女，好像不是他父母。不过三人都很开心的样子。
算了，洗洗睡觉，程玉莹是想啥是啥，说做就做。洗漱结束后，程玉莹倒在床上，看了一眼手机，闭上双眸，睡觉。
第二天早晨程玉莹被敲门声叫醒，打着哈欠走出房间时，便闻到一阵香气从厨房飘来，顿时整个人睡意全无。她来到厨房就看到易宇帆在煎鸡蛋，旁边的案子上，一碟家常小菜摆放在那里，餐桌上早已摆好两人的碗筷，一口小锅热气腾腾。在热气中，她看见了白圆圆的东西，用勺子捞起来看清楚后，有些惊讶。
“咦，汤圆？”
“嗯。”
正巧易宇帆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煎鸡蛋和小菜。放在餐桌上，程玉莹迅速洗漱结束，落坐，开吃。易宇帆先盛了一碗汤圆给程玉莹，再给自己盛了一碗。程玉莹小心接过，吹吹升腾的热气，不过还是有点难以下嘴。
“给，小心烫。”
“谢谢！”
实在看不下去了，易宇帆从厨房拿来一个小勺递给她。程玉莹接过勺子，捞起一个汤圆，小心咬了一口，还是被小烫了一下。
“好甜，是红豆馅的？！”
“好吃吗？”
“好吃！”
“那就多吃点吧。”
程玉莹欢愉的表情在脸上呈现，易宇帆不禁莞尔，也开始吃饭。或许易宇帆自己没注意到，他刚才的语气，不再淡漠冰冷，而是温柔关心。
“那汤圆，你哪买的？”
“那是别人做的，这里买不到。”
“咦？！”
两人去学校的路上，程玉莹一直说个不停，安分这个词貌似不存在在她身上。说好听的是活泼，不好听的是多动。
“对了，你画的都是什么类型画？”
“油画，素描都有。”
“厉害啊，能帮我画一幅不？再签个名，等你出名以后，我再拿去卖。”
“咳咳。”
易宇帆面色古怪的看着一脸恶作剧得逞神色的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了这样的同学，这一年会有很多麻烦。
高三是高中生活中煎熬的一年，试卷如海，淹没高三党。每个月的段考催促，老师家长的督促，使得学生们唯有坚持，顶着压力，也要在属于自己的，青春画布上，画上一抹不同的炫彩光辉。
周末结束最后一节课准备回家的易宇帆转过街角时，被突然围上前来的几个人挡住去路。嘴脸丑恶，面容阴影下的恶意更是不加隐藏。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就是你？”
“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看你不爽！”
“因为我和程玉莹走的很近？”
“哪那么多废话！”
“呵呵。”
少年神色平淡的看着他们，嘴角偶尔露出嘲讽的微笑，不卑不亢，这与混混们想的情况不一样。
“我答应过别人，不会动手的，麻烦让路。”
“那么我们就不好意思了，兄弟们动手！”
易宇帆很平淡的说着，只是其中语气冰冷刺人。混混们不以为然，为首的更是直接一拳打在他左脸上。拳头的力量，嘴角的刺痛，清晰的传到他的大脑里。身影踉跄一下，少年缓缓挺直身子，将包丢在一旁，解开衣领，袖口。
“呵，我是答应了别人不动手，不过那人告诉我，如果是有人找事，那就打回去。”
话音落下，少年沉寂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紧接着就是伸展身体，骨骼而发出的清脆声。
“虚张声势，打！”
“麻烦你闭嘴吧！”
鲜血溅起，为首的那人鼻子被少年一拳打出血来，鼻血横流。紧接着就是拳头如雨点般打在身上，衣领被提起，肚子被膝撞一下，倒在地上。轻呼一口气，易宇帆不再理会地上的人，转身扫视其他人。或许是被少年突然发狠的态度镇住，一时间没人敢上前来。
“喂，你们还等什么，上啊！”
“嗤，不知死活。”
看着迅速上前的几人，冰寒的神色再次涌上他的面庞，眼前的景象突然转换，记忆潮水般涌出，拳头上的劲也逐渐加大，身体也越来越灵活。即使是初冬冷冽的风，刮在皮肤上生疼，他也浑然不知。
“易宇帆是吧，能说一下事件起因吗？”
“……”
距离刚才的打架斗殴事件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有些狼狈的易宇帆此时正安静的坐在区派出所里，神色漠然，完全无视警察的询问笔录。沉默的样子使得一旁的几个稍大年龄的警察眉头皱起，这孩子，难缠。
“小伙子，下手挺狠的，那几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软组织挫伤，其中两个人还手臂骨折了。”
“………”
其实那几个混混跟派出所里警察都是熟人，他们隔三差五闹个事进来一趟，挨顿口头教育，只是这次情况让警察们有点小意外。
“倒是你，除了几处擦伤，什么事都没有，身手可以啊。看样子还是高中生，气息却很沉稳呢，有兴趣考警校吗？”
“……”
感觉实在聊不出什么来，帮忙询问的警察很是无奈，只能先去忙别的事，让他冷静冷静。
“易宇帆，易宇帆。”
少女慌张地语气突然在耳边响起，将易宇帆神游天外的思绪唤了回来。少年僵硬地扭头看去，见到的是程玉莹满是着急的俏脸。
“呦，玉莹来了，你认识这小子？”
“王叔好，这是我同学。”
一个上了年龄的警察从一旁经过，好奇的说着，而程玉莹也很安稳的回答。听语气两人很熟。想想也是，按程玉莹的日常行为，她也是这里的“常客”。都是年轻人，气血方刚，冲突在所难免，所以所里的警察们都以教育本人为目的，进行口头教育。
“王叔，是不是又那几个人先找的事？竟然堵我同学！”
“这小子是你男朋友吗，你这么护他，你怎么知道不是他先动得手？”
王叔一脸促狭的表情看着程玉莹好像护犊子一样的举动。被他这么一问，程玉莹先是错愕，同时脸颊绯红，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为老不尊了喂，王叔！”
“行行行，冷静，具体情况应该是他们先动得手，不过还需要你同学配合我们做笔录。”
“知道了。”
王叔轻咳一声，掩饰开玩笑的劲头，表情变得严肃。程玉莹也平静心态答应。
“宇帆，你好好回答他们的问题吧？”
“……”
程玉莹俯下身来与易宇帆对视，她看到他眼神中与平时完全不同，摇摆不定，复杂，迷茫，挣扎，更多的是没有温度的冰冷淡漠。不由的心中一疼，她伸手握紧他冰凉如寒水的双手，传递的不仅是温度……
“宇帆，配合一下，好吗？”
“好……”
从派出所出来时天色已经昏暗，晚风吹起带来初冬的寒意。
“易宇帆，你的伤不要紧吧？”
“没事……”
程玉莹看着一身狼狈的易宇帆，轻声问道。易宇帆只是摇摇头，沉默着，静静地看着她。
“怎么了……”
“没什么，那是你爸吗？”
“……”
少年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中年人，从出了派出所，他就感觉到那个人的视线一直在看向这里，而少女在转身看到那人后，面色变差，更验证了他的想法。
“代我向叔叔说声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诶？”
“我不认为你和那警察之间熟络到能把我，这个打伤别人的人从派出所带出来。你现在应该也没有成年，有些责任，你担不起。”
“……”
听到易宇帆的话，程玉莹一时无言，同时，心中莫名有些泛酸。确实，程玉莹还不够格，能把易宇帆带出来，是程玉莹的父亲，程熠。
“我先走了。”
易宇帆话音落下，提着包转身离去，不拖泥带水。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他想见你一面。”
易宇帆停下脚步，面露疑惑的看着赶上来的程玉莹。而程玉莹说完话后的表情尴尬，眼神躲闪，很为难的样子。
“理由…”
“臭小子，长辈邀请你见面，还敢问理由？！”
程玉莹没想到易宇帆这还要理由，顿时怒火中烧，上前一步，一把拽过他的衣领，把他拽到面前来质问。
“咳……松手，知道了，我回家换身衣服。”
“我跟你一起去，监督你！”
“……随便你。”
易宇帆无奈地看着身前鼓起双颊的程玉莹，第一次觉得女人难缠，不讲道理的女人更难缠。轻吐一口气，易宇帆拎起包走向家的方向。程玉莹掏出手机给程熠发个短信后，急步追上易宇帆。
程玉莹有些无语的跟着易宇帆走进他家里，第一次来易宇帆家，是她受伤，第二次来，是他受伤。这是轮流的吗？
易宇帆打开客厅的空调，将包放在门口，脱掉外套，走回自己的房间，而程玉莹百无聊赖的坐在客厅里。环顾四周，她发现诺大的房子里，没有人气，冷冷清清，都是孤独的味道，和她家一样。
突兀的一阵手机铃声打破寂静，她扭头看向门口易宇帆的包，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然而铃声阵阵至结束，易宇帆都没有出来。程玉莹一边在心里吐槽，房间门隔音效果真好，一边将易宇帆的包拿起，走向他房间。抬手本意是敲门，却没想到门没关，她这一敲，门就顺开了一些。不料，此刻易宇帆坐在床边给自己受伤的地方上药，上半身没有衣着。一时间，两人相视无言，尴尬。
“什么事？”
“啊，哦，你的手机刚才响了…”
“嗯，谢谢。”
程玉莹再回神，易宇帆已经穿上衬衫站在她面前，程玉莹别过头去，掩饰尴尬，将包递给他后，急忙走开。易宇帆接过包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表情有点复杂，不过他还是拨了回去，接电话的是个女人，
“喂…”
“是小帆吗？刚才怎么没接电话？”
“刚才在换衣服没听见……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你师傅让我问问你，高三什么时候放寒假。”
“现在是十一月份……大概要明年二月份吧……”
“还要很久，高三很辛苦吧，在学校还适应吗？”
“……能让师傅接电话吗，我有事想跟他说一下。”
“哦好，你等下。”
电话那头沉默，原先的女声撤去，易宇帆的面容来回变幻，嘴唇微抿。
“喂，小子，什么事？”
“师傅……我，又动手了。”
“……”
“……”
双方良久的沉默，使得两头电话的气氛变得压抑，易宇帆没有辩解什么，因为他不会辩解。
“是对方先动手的吗？”
“是……”
“结果呢？”
“身上有些因为没躲过的挫伤，对方有两个人手臂骨折，基本上都要躺几天医院……”
“唉……你小子又下手那么重，到哪都不能安生。算了，记得自己上药，寒假过来一趟，领罚。”
“嗯…”
“知道你小子过得还可以，我就放心了，挂电话吧。”
“师傅再见……”
电话挂断后，易宇帆轻吐一口气，抬手擦去额头的汗水，碰到手上的伤，眉头微皱。上完药，整理好衣服，走出房间来到客厅，看到发呆的程玉莹，他轻喊。
“走吧…”
“啊，嗯。”
两人出门下楼，并排走着。程玉莹几次想挑起话题，但看到少年脸上的冰冷，话语又咽了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派出所里的？”
“嗯……本来想去你家蹭饭的，谁知道你好久没来，我就回头去找，这才知道你打架进派出所里了。”
易宇帆侧身低头越说越小声的程玉莹，眼角一抽，牵动伤势，微皱眉，心中实在是，微醺不已。
两人步行二十多分钟来到步行街一家咖啡厅里。一进门侍者就领着二人走进一间包厢，里面坐着一位看起来三四十岁的男人。
易宇帆偷偷打量一下男人，面容威严，浓眉，眼角有不少皱纹，两鬓也已见白，穿着西装，没打领带。或许是时间的力量，男人身上被赋予沧桑的气质。
“来了吗，坐吧。”
“你好，我叫易宇帆。”
易宇帆礼貌性的问候一句，在男人的对面坐了下来。程玉莹自顾自的坐在另一边，不过相对地要远离男人一些。
“我是程熠，是程玉莹的父亲，这段时间，我女儿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很抱歉。”
“您客气了。”
程熠看了看一旁的程玉莹，对易宇帆说道，易宇帆有些错愕，不过瞬间他就客气的回答，不卑不亢。
“玉莹，你先去店里吧，我和宇帆说一些事。”
“我为什么听你的？”
“听话。”
程熠最后这句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程玉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边的易宇帆，起身开门离去。
“程先生，不知你想跟我说些什么？”
“叫先生有些生疏了，喊我程叔叔吧。能喝酒吗？”
“还行……”
“那我们边喝边聊吧。”
程熠让侍者端来酒水，各自倒上一杯。易宇帆看程熠先喝一口，自己也就小饮一口，顿时火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入胃中，一路灼烧着。
“酒量可以啊。”
“还好……”
“今天请你来，是想感谢你在学校里对玉莹的照顾。”
“其实我没有照顾她……”
程熠又喝了一口酒，摇手让易宇帆平静，接着说着。易宇帆觉得程熠是在给自己壮胆。
“其实还是有的。在玉莹很小的时候，她母亲就去世了，我忙于花店生意，每天回到家看到的都是女儿带着泪痕的睡脸。有时回家时，路过她房间，我看到的是她缄默的哭泣。最后她的笑脸从这个家消失了，对我冷脸相向，放假时，也不愿待在家里……”
“是和朋友一起吗？”
“我曾经偷偷跟着她发现，她只是在这个城市里的随便找一处坐着，想回来时才回来。后来我才知道玉莹，没有朋友。找她麻烦的倒是挺多。唉……”
“……”
易宇帆沉默地听着一个男人的诉说，脑海里也在构想那个画面，心情微沉。
“程叔叔告诉我这些的意思是？”
“你，能把玉莹当做朋友吗？这次她跑到店里找我，要我把你从派出所带出来。我第一次见到她关心别人。”
朋友吗？听到这个词易宇帆微微挑眉，在心里念叨，这个词好像很久没有出现了，真陌生。不过听到下面的话，他微愣，心情似烈酒灼化寒冰。
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他转学很多次，刚开始他还是试着跟人交朋友，然而有一次他回到一个学校，碰到的人都已不再记得他。他开始知道，大家都只是彼此的过客，而他就像风带起的叶，浮沉颠簸。于是他不再打扰别人，别人也不会打扰他，这样对谁，都很好。程玉莹粗暴闯进他在这城里的生活，在他不多彩的画布上，加了一笔。 他有时在班里看到她与其他人说笑着，而眼底深处的冷意依旧，只是隐藏。说话绕人真假难辩，玩笑更多的也是嘲讽。或许是当初的无视，他被她注意，或许是而今的习惯，他注意了她。
易宇帆算不上一个热心的人，甚至可以说冰冷。嘴上没说什么，但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从不在意别人怎么说自己，他愿待在自己的世界中，而在学校外，学校里，程玉莹的挑衅将他又拖入这个世界，真是个麻烦的人。
易宇帆想着想着，想到程玉莹，无奈单手扶额，片刻又抬头看着桌那边有些微醺自酌的男人，又看了看杯中的酒，脑海里突然泛起回忆，那个男人，当初也是这样吗。
父母与孩子沟通变得狭窄时，他们就只能用一些笨拙的方式去表达他们的关心。
“叔叔，我知道了。”
“谢谢惠顾，慢走。欢迎光临……咦？”
程玉莹惊讶地看了看站在花铺门前的易宇帆，少年走进店中平静的打量她一眼，然后自顾自的在花铺里闲逛。忙碌的店员看是程玉莹认识的人，就各自继续工作。
“喂，你来这里干嘛？”
“没什么，就来看看。”
程玉莹来到易宇帆身旁，用肩膀碰碰他，轻声问道。她感觉到少年身上现在有些不同，尤其是脸上的表情似乎柔和了许多。。
“老程告诉你的？他人呢？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程叔叔，他喝多了，司机送他回去了。”
少年显得很平淡，比静水还要平淡，一直一个语气说话。
“不止一点吧，老程多少酒量，我知道，你陪他喝到那会，酒量可以啊。等会，程叔叔？叫的挺亲的嘛，说说，他跟你聊了什么？”
“谢谢夸奖，你想知道？求我。”
听到这里，程玉莹挑眉，望向易宇帆，提出疑问，然而易宇帆竟笑了笑，吐出一句求我。顿时程玉莹错愕，面色古怪的看着他，心里在吐槽，这小子怎么腹黑了？喝多了把隐藏属性放出来了吗？
“让你劝我回家？还是劝我浪子回头？还是……”
“都不是……”
程玉莹开始忙着扎花，修剪，嘴里还是说着。易宇帆一句都不是，让程玉莹手一抖，错剪断一片叶。
“哦，那是什么？”
“一个男人笨拙的爱而已，这枝花很香，我先拿走了，下星期再见。”
易宇帆环顾店里的花，转身来到程玉莹身前，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似宠溺，似怜惜，语气也似乎有些不同，接着将少女手中的花拿起，笑了笑，轻嗅一下，赞道，却不知是花香还是别的什么，沁人心脾，令人陶醉。易宇帆突然的举动让程玉莹一愣神，而不待程玉莹回过神来，少年就走出花铺，在人群中失去踪影。
这一天夜，程玉莹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他是怎么了，最后索性不想，直接睡觉了。